土地的記憶
日本各地的每條街道、每寸土地都有各自的名稱，每個名稱都蘊藏著那片土地的歷史記憶。但隨著西元1962年日本的「居住標示法」實施，許多地名都被迫變更，土地的記憶也隨之消失。本週的良品專欄，將帶領各位一探這些土地的記憶。
東京都千代田區有一個叫做「神田駿河台」的町名。「駿河」當然是指德川家康的根據地「駿河國」（現靜岡縣）。1616年，在德川家康逝世後繼任第二代將軍的德川秀忠，召集了留在駿河的德川家康部下們，並要他們移居江戶，這就是「駿河台」的由來。當時江戶幕府的統治尚未穩定，第二代將軍德川秀忠恐怕是為了鞏固失去德川家康統率而動搖的政權，於是將家鄉的親信傳喚至江戶，而這段久遠的歷史記憶就寄宿在「駿河台」這個地名中。
除此之外，東京中央區有一個叫做「佃」的町名。沒錯，就是日本料理中的「佃煮」的「佃」。在大阪市西淀川區也同樣有一個地方叫做「佃」，這兩者其實有著深厚的關係。戰國時代，德川家康聽聞織田信長死於本能寺之變，便帶著少數的兵力試圖逃離大阪堺港。德川家康一路上受到明智光秀的軍隊追殺，當他來到攝津的「神岬川（現神崎川）」時，卻沒有船隻可以使用，陷入走投無路的危機。就在此時，攝津佃村的幾個漁夫對德川家康伸出了援手。於是，德川家康在建立幕府後，為了報答這份恩情，特別把佃村的漁夫們遷來江戶，不但填海造島供他們居住，還賦予他們捕魚權。那座島就被稱為「佃島」，這就是「佃」這個町名的由來。
另一方面，也有些過去存在的町名如今已從地圖上消失。有著潮流聖地之稱的「原宿」便是一例，雖然有留下「原宿車站」、「裏原宿」這些稱呼，但「原宿」這個町名其實已不存在。「原宿」是一個相當古老的地名，起源於過去的宿場町（因驛站而發展起來的城鎮），據說原本在附近還有穩田及竹下町等城鎮。但在東京奧運隔年的1965年，這一帶的町名全部統整為「神宮前」，而原宿車站的現址也已經變成「澀谷區神宮前一丁目」了。
這個時期，日本各地有許多自古流傳的町名都從地圖上消失了，原因是1962年頒佈的「居住標示法」。明治時代以後，日本改為用町名與番地編列的形式來標示地址。因為有地址的存在，郵差才能將郵件準確送達目的地。但因為舊的地名並未經過整合，某些町的分界不明，又或是部分地名過於相似，因而產生不少困擾。所以在前一次東京奧運舉辦的兩年前，人們預期將會有大量外國觀光客湧入日本，因此也出現了整合地址的聲浪。於是政府制定法律，重新統整複雜瑣碎的古老町名，改成用數字編列為「1丁目1番」、「2丁目2番」的形式。從此郵差配送郵件變得更加順暢，民眾也只要循著地址便能順利抵達目的地。不過同時，那些自古傳承的町名也就隨之消失了。
日本政府的「防災宣導」網站中，有一個介紹「從地名認識災害歷史」的頁面。例如地名裡有「淺」、「深」、「崎」、「戶」、「門」、「田」、「谷」這些字的地區代表該地鄰近海岸線或河川，又或者本身是低窪或濕地，在過去可能曾經受到海嘯、颱風或是豪雨摧殘。而地名裡有「蛇」、「龍」等字的地區則大多曾發生過大規模的土石流災害。
而相當有趣的是「牛」、「猿」、「鷹」這些乍看只是動物名稱的字，其實也可能隱藏著災害的涵義。這些字的重點就不在於字本身的意思，而是字的「日文讀音」，例如「牛（Ushi）」與「憂慮（Ushi）」同音，能讓人警惕當地曾發生過山崩、洪水或是海嘯等災害。而「猿（Saru）」則有著「偏移（Zureru）」的意思，用以表示山崖的地滑地或是土石滑落堆積的地方。「鷹（Taka）」則有「瀑布（Taki）」的意思，用來表示陡坡或是易崩塌的危險區域。
像這樣的地名，宛如暗號般地隱藏著土地所擁有的歷史記憶。或許這是在無法利用照片與影片記錄的那個時代，遭受海嘯、山崩、坍方等災害侵襲的先人為了讓後世免於受到同樣的痛苦，而留給我們的訊息。隨著市鎮合併及重劃，日本的這些古老地名正一個個消失。正所謂「人如其名」，現代人或許都應該重新思考古老地名所代表的意義。
參考資料：日本政府宣導網站「從地名認識災害歷史」<
